漂亮 ‧ SPARKLE

我媽媽不是個溫柔的人，在她的教養環境下長大「柔弱勝剛強」對我是知易行難。

雖然我一直試著學習著觸摸心底深處的柔軟地，慢慢輕捧撫拭，尋找獨立但不軟弱、堅定但不犀利的中庸，可是努力好像總是摸不著邊際。馬家輝寫的<龍年的溫柔>倒說明得很清楚。生日剛過，期許我也能朝著「培養溫柔」的方向前進哪！

        前陣子，美國國務卿希拉蕊在緬甸和翁山蘇姬見面。

    　兩個女人，一個強勢，一個溫柔。同著白色的套裝，她們面對面坐著，姿態有著共解和對於彼此的女性共鳴。她們都非常優雅的，以兩種不同的面貌去實踐一種力量，堅持一種奉行的真理。那並非為著自我的追尋與利益，而是為著大眾推動軟性陰性的動力，那力量，源自溫柔。

    　她那篇著名的《恐懼與自由》的宣言，告訴我們，不要僅僅依靠別人的勇氣與無畏。每一個人都必須作出犧牲，去成為一個無畏的有勇氣的英雄。只有到那時候，我們才能夠享受到真正的自由。「勇氣」可以被描述為「壓力下的優雅」──所謂優雅就是面對殘酷、持續的壓力不斷地更新自己。

    　但溫柔的源頭必得來自慈悲。若沒有慈悲做為全程長跑的目標，那麼表面的溫柔就成了一種悅目愉人但實為個人目的的過程。而溫柔的過程應輔以堅持，若無一種堅定的信念在內裡，那表象很快就因某種刺激而改變。而最後，溫柔才成為一種力量，不外求，它會自生自增並給予外在，它改變人，改善環境，那緩緩的行步，並不急躁也不苛求，我們明白目的地在彼端，但亦明白那結局並不是我們可以強求也不是我們可以掌握。

    　我們照行日常之事，如不急不緩的，不輕不重的呼吸，溫柔的累積實質在於一種當下不被挑釁、不應毛躁，甚至不冀望有力量的產生。時日既久，效應才會產生。這種溫柔的表態，先是為了自己，它不會傷身傷肺，心情平靜心肝脾臟就不會因高低猛烈而失去平衡。你自己得先有這種能耐能量才有不被破壞傷害的力量。那不是過於厚重而剛硬的盔甲，而是如一薄膜般輕微的保護著你，不容易被激怒、不輕易沮喪，當然，也不過於軟弱。

    　有時這真像老天的一種試煉。別以為自己很溫柔和善，那是因為沒人踩到你的痛腳，我們是希臘神話裡的阿奇力斯，他驍勇善戰，全身刀槍不入，只有腳跟是他的唯一弱點。這時，你就要提醒自己，要為自己留一個火種。像一個出門狩獵的人，他先把取暖的熊熊火堆給按小，唯剩火種，火種可以變大可以微弱，出門去應對殘酷的世界，有暴烈的異族、有嗜人的猛獸，那小小的火光，像個燈塔的光，你會信任並把所有的懷疑給予銷毀。它平靜的導向一種目標，你可以和氣的看待所有的人事物。因為我們都在同一個星球，溫柔可以令自己平息，也可以令他人平息，它不是以爆烈的行動顯示力量，但它源源不絕。

    　那火種，留在一個善心的身體裡，你可以隨處可見：一個母親、一個笑臉、一個無國界醫生、一個幫著老婆婆過街的時髦女士或是一隻小狗的主人。他們的眼神特清澈、他們的動作不誇張，他們會冬日散發一股暖意，而炎夏有著冷靜的氣息。

    　溫柔的力量慢慢如空氣般散發時，別拒絕，接著棒，那是長跑者的競賽，有青茂的樹林和清新的空氣，那才是我們想要的環境，我們想接觸的，許久未見的善良。當力量凝聚，你身邊就有一個美麗的莊園 。

    　培養溫柔，這是我在龍年給自己許下的期許。

2012-02-06 中國時報副刊三少四壯集  馬家輝 <龍年的溫柔>